沈炳辰

新药研发的故事我们已经讲了太多,众多中国药企一个又一个地“卷”在PD-1、CAR-T、ADC等领域,又同处在不上不下的境地。每一次在赛道潜力耗尽之后,淹没在其中的企业,都会被拿出来聊一聊,让大家问道:“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自主创新?”

近日,第一三共的新药TrastuzumabDeruxtecan的上市申请获得NMPA受理。

这个名字大家可能不熟悉,它还有另一个响当当的名字:DS-——新一代靶向HER2的ADC药物。

ADC又名抗体偶联药物,可以简单理解为生物药领域的复方制剂,由抗体+细胞毒药物(一般是化疗药)通过特殊的方式联结在一起。抗体可以精准找出肿瘤细胞,但抗体类药物一般起效较慢;细胞毒药物则有着巨大的杀伤力,能快速杀死肿瘤细胞,但也会误伤正常细胞,产生强烈的副作用。

因此,以抗体为“眼”,以细胞毒药物为“身”,既有抗体类药物的高特异性,又有着细胞毒药物的强杀伤力,形成1+12的效果,如同“长了眼睛的子弹”一般直扑肿瘤细胞,对其造成巨大杀伤,这便是ADC药物的基本逻辑。

然而理念虽好,但执行困难,经过近年的理论发展,20年的上市实践,ADC药物仅仅自我迭代了两次,可谓困难重重。

在此之前,最有名的当属罗氏研发的靶向HER2的第二代ADC药物T-DM1(恩美曲妥珠单抗,中文商品名:赫塞莱),是罗氏另一款重磅药物赫赛汀(曲妥珠单抗)“加装”了细胞毒药物后的ADC版。

在罗氏代号为KATHERINE的大型3期临床试验中,对于此前已经接受过化疗及曲妥珠单抗治疗,但效果不佳的HER2阳性乳腺癌患者,T-DM1成功其复发或死亡风险下降了50%,可以说是“效果炸裂”。因此,一经上市便成为了重磅药物,销售额逐年攀升,年卖出了21.78亿美元,是ADC领域的头牌。

不过,DS-的出现将会彻底颠覆ADC的命运。

不断进阶的ADC

T-DM1是第二代ADC药物,而DS-,是第三代ADC,也是目前唯一已经获批上市的第三代ADC药物。

能拉出一代的差距来,必然是在各个部件上都进行了迭代升级。ADC药物的组成大致可以分成3个部分:抗体、细胞毒药物还有将它们连在一起的连接子。抗体和细胞毒药物两者本身就自成领域,且都已经有了长足发展,无非就是选择上的考量,而连接子却是ADC领域自己的东西,其迭代更新代际也正好对应着3代ADC药物。

连接子,顾名思义就是能够将抗体和细胞毒药物连接起来,为了能将药物顺利带到肿瘤细胞内,连接子的稳定性很重要;但同时进入细胞之后又要迅速断裂,把细胞毒药物释放出来自由杀伤肿瘤细胞,因此又要有着“当断则断”的属性。看似矛盾的需求,正是连接子升级困难的原因,可不能因为功能简单就小觑了它。

3代连接子都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满足这种需求,思路也很清晰:根据血液和细胞环境的不同,找到一种能在血液环境中保持稳定,而在进入细胞后又会迅速断裂的物质。

第一代连接子找的是pH值作为区分,用的是酸性可裂解的连接子。人血液的pH值大约在7.4左右,呈中性,而当ADC药物进入细胞内,被转移到溶酶体中后,环境pH值会迅速降低至3.5-5.5。因此找到一种能在中性或弱碱性条件下稳定,在酸性条件下会迅速断裂的材料即可。

听上去不难,但实际应用时却出现了问题。在理想状体下完美符合条件的“腙键”,在血液中虽然不会“裂解”,但是却会缓慢“水解”,导致细胞毒药物会部分释放在血液里,产生巨大的副作用。因而第一代ADC的应用场景十分狭窄,很快就被淘汰。

第二代连接子,在充分吸取了上一代的教训后,为了避免悲剧重演,选择了十分保守的“不可裂解连接子”,结果也不错,达到了比较不错的治疗效果。但是这样的设计与理想中的ADC药物仍有差距,连接子不可断裂也让第二代的ADC药物的杀伤力受到了限制,给了第三代改进的机会。

为什么一定要断裂呢?

因为细胞毒药物并非一次性耗材,在被抗体带到肿瘤细胞之后,除了杀伤目标细胞,细胞毒药物还可以穿透细胞膜到达周围的肿瘤细胞里形成二次杀伤,不仅杀死了“当事细胞”,还将围观的“共犯”一网打尽,所以这也被称为“旁观者效应”。

而如果连接子不可断裂,其就会被抗体牢牢所在细胞内,无法进入周围细胞。这样反而会在另一个程度上对用药量产生影响,量小了效果不好,量大了难以控制毒性。

所以第三代连接子还是选择了可断裂的,选择的区分方式是“细胞器”,也就是溶酶体,毕竟血液环境中是不存在细胞器的。因而第三代连接子也被称为“酶依赖性”连接子。

这样的选择使其相较于第一代连接子,稳定性大大提高,副作用显著降低;相较于第二代连接子,能发挥“旁观者效应”,杀伤力也显著增强。

此外,第三代ADC药物对于偶联方式,即三者的组装方式,也进行了升级。前两代ADC在药物的偶联上不够“精致”,多为随机组装,因此就会出现有的抗体带药多,有的抗体带药少,药物抗体比(DAR)极不稳定的情况。

DAR不稳定导致的后果就是总载药量难以提升,如果有的抗体带8个细胞毒药物,有的抗体不带药,带药多的就会被免疫系统识别,还没进入肿瘤细胞就会“出师未捷身先死”。平均下来,DAR仅为2-4,即一个抗体携带2-4个细胞毒药物。

而第三代ADC药物在升级了偶练方式后,终于突破了2-4的限制,将DAR提高至上限,也就是8,是T-DM1的两倍。对肿瘤的杀伤力得到了进一步增强。

“第二代ADC”节节败退技术上的升级,带来的就是疗效和安全性上的提升,因此也给了第一三共信心,可以与T-DM1做头对头研究:大型3期临床研究Destiny-Breas03结果显示,对于以往接受过曲妥珠单抗的HER2阳性mBC患者,使用DS-的预估12个月PFS(无进展生存期)达到了75.8%,是T-DM1(34.1%)的两倍还多。

业界的评价是:“重新定义了HER2阳性晚期乳腺癌的PFS数值高度”。

除了在HER2阳性患者群体做到了突破外,DS-在HER2low的乳腺癌患者群体也展现了良好的治疗效果。HER2low是极为特别的一类患者,明明检测HER2基因是阳性的,但是水平却很低,对抗HER2的药物非常不敏感,临床上对其一直没有很好的治疗办法,T-DM1效果也不佳。

在美国NCCN乳腺癌指南中,DS-已取代T-DM1成为HER2阳性乳腺癌二线疗法的首选方案。

如果仍然不能理解其上市的重大意义的话,我们来看一下罗氏的反应就能有所体会了。

就在DS-上市申请获NMPA受理前不久,罗氏宣布在中国的T-DM1产品降价52%,这才仅仅在中国上市了两年,可见其面临的压力之大,想要在DS-到来之前,利用所剩不多的时间窗口,尽可能得占领市场,获取更多的病人,为后面即将到来的惨烈竞争多争取一些优势。

69亿美元交易

在DS-上市之前,就已经有了响亮的名声,这也引来制药巨擘的